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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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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檸去了一趟辦公室後,狀態就急轉直下,班級裏是個人都能看出來,尤其她的眼睛讓風沙迷了後,紅彤彤的還泛著淚光,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明顯,看起來就像是被罵哭了一樣。

“許檸,怎麽了?沒事吧?”幾個女同學圍上來,擔憂地問道。

“老師是說什麽了嗎?”

“不應該啊,許檸又不會犯錯。”

她們又嘰嘰喳喳關心道。

許檸揉了揉眼睛搖頭,扯出個笑來:“沒事啊,剛才從辦公室出來被風吹到眼睛了。你們不要擔心啦。”

“誒,行了行了,都散了吧,馬上上課了。”方許許上前來,把她們驅散,拉著許檸回到座位上。

她小聲問:“怎麽了?真沒事兒啊?”

許檸搖搖頭:“我可能要寫檢討了。”

“啊!”方許許忍不住驚呼出聲,又捂著嘴看了看四周,“為什麽啊?”

許檸趴下身子,把臉貼在冰涼的桌面上,沮喪道:“我把校長的花摘了……”

“啊!!”方許許的驚呼聲更大了,她覆又壓低聲音,“校長的花養了兩年都沒開,今年花了重金從洛陽請的人,好不容易七月份催熟的,你給摘了……”

牡丹一般五月份開花,七八月份開花的牡丹那是何其珍貴啊,校長不發飆才怪。

“是個意外。”許檸揪了揪落在桌子上的一搓頭發,這件事講起來蠻覆雜的,她不知道怎麽跟方許許講,而且黎嘉譽跑到天臺上要自殺這種事情,她也不好往外傳遍,要是隨便就跟人說,實在太不道德了,只能籠統為一個意外。

許檸從小就是老師們心裏的乖孩子,同學們心裏的那個永遠考第一的天才兒童,寫檢討這種事情,是一千個一萬個都和她沾不上邊兒,現在也就是拜黎嘉譽所賜,她才有了這份全新的體驗。

她寫了幾個字,想到下周就要在全校面前做檢討,一股憤恨和丟臉油然而生,從來她站在主席臺上只有領獎的份兒,哪想到還有丟臉的一天。

許檸狠狠戳了幾下筆尖,眼前忍不住浮現黎嘉譽那天在天臺時候的樣子,她又嘆口氣,算了吧,這世界上也沒有生活幸福的人無緣無故要跳天臺。

一份一千字的檢討,許檸刪刪改改寫了一天才成型,準備明天謄抄出來。

但是比起寫檢討,更令她頭痛的,是從今天晚上就要開始集中訓練,為了參加運動會做準備。

放學之後,同學們再陸陸續續收拾書包,體委站上講臺,拍拍手,招呼大家:“所有運動員操場上集合!誰都不許跑!”

趙思怡過來,紅著臉低頭對許檸小聲說:“我先去操場上等你。”

“你不是沒有報名嗎?怎麽也要……”許檸還沒問完,趙思怡就紅著臉跑掉了。

許檸摸不著頭腦,她抱著書包到了操場,趙思怡隔著老遠跟她揮手。

體委清點了清點人數,才拍拍手震聲道:“大家都安靜一下。”接著他又清了清嗓子,“未來半個多月,可能要辛苦大家了,尤其是男子五千米和女子三千米的同學四位,班主任撥了班費給大家買學糕和礦泉水,希望大家能一起為一班的榮譽奮戰。”

“???”慣例是三千和五千各出兩個人,但許檸記得交上去的報名表裏,報名女子三千米的,只有她一個人,那四個人是怎麽湊齊的。

她環視一周,正好和趙思怡看過來的視線對上,許檸電光火石間好像明白了什麽。

“那現在,大家按照高矮排好隊,大家先跑四百米熱身。”體委吹響掛在脖子上的哨。

一中的操場有四百米,平常許檸連半圈跑下來都費勁。

事情的發展沒有超出預期,她跑了不到兩百米,就岔氣兒掉隊了,和她一起掉隊的,還有趙思怡。

“許……許檸……”趙思怡臉憋得通紅,一邊喘一邊說,“這次的事情是我不對,我……我已經……意識到,錯誤了,那天,本來想能取消,取消報名,結果……所以我就,和你一起,一起報名……”

她做了錯事,許檸即便掌握證據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老師,她覺得自己要是不陪許檸去跑三千米,見一次許檸,良心就要被譴責一次,所以還是鼓起勇氣,去找班主任,讓她把自己的名字寫上。

許檸隱隱作痛的腹腔,說不出多餘的話,只沖她點點頭,比了個加油的手勢。

其實三千米這件事,她覺得全賴在趙思怡身上有點沒道理,是李浩渺讓趙思怡做的,就如趙思怡所說,李浩渺的意思,多半就是黎嘉譽的意思。

他是個混球,學校裏沒人想招惹他,何況趙思怡這樣的乖乖女,不想惹麻煩也很正常,所以她選擇幫趙思怡向老師隱瞞。

要怪的話,還是要怪黎嘉譽他們那幫混蛋。

昨天她也算幫了黎嘉譽,他腦震蕩,所以不在學校,沒向她道個謝就算了,就連和他玩的那麽好的李浩渺都沒有。

而且她跑三千米這件事也算李浩渺簡介促成,不說感謝的話,至少來道個歉總可以吧!

許檸憤憤地想,越想越生氣,油然生出一股力量來,忍著腹腔的悶痛,跑步加快了步伐。

“呦呦呦!跑快了!你錄下來沒有?”

“錄著呢路著呢,你別拍我,手抖都給錄花了。”陳昕不耐煩地聳肩,撇開李浩渺的手。

“錄下來發給老大看。”

雖然說捉弄一次,再加上她幫了黎嘉譽一次,就算扯平,但這錄像看笑話,可是一並算在捉弄的這一次裏,不看笑話,捉弄了又有什麽意思是吧?

“沒想到她竟然這麽遜,連四百米都跑不下來。”陳昕心想,這真是捉弄到點子上了。

“你以為誰都是老大?”說到此處,李浩渺不得不吹噓一番黎嘉譽,“老大跑五千米都輕輕松松,老大就是神,老大就是光,老大就是……”

“別念叨了。”陳昕把視頻一鍵發送給黎嘉譽,問他,“你這邊給老大湊了多少錢?”

提起這個,李浩渺訕訕,掏出一堆七零八碎的零錢和鋼镚:“兩百。”

“加上我的就有四百了,這個月夠給老大買飯吃了。”陳昕把錢接過來,碎碎念。

視頻加載進度達到百分之百,發送成功。

“叮”一聲,黎嘉譽放在床頭的電話振動了一聲。

昏暗的臥室裏,厚重的窗簾只在邊角敞露出一條縫隙,昏黃的夕陽就從這條縫隙裏穿進來,小小的照亮一個角落,不至於令這裏伸手不見五指,能隱約看到柔軟的雪白鴨絨被子下拱起一條人形的包。

黎嘉譽被輕微的信息響動吵醒,他睫毛顫了顫,迷蒙地露出一個腦袋,粉藍色的頭發蓬松地亂成一片,垂在眼前,倒是不像在學校裏的倨傲,有些乖巧和可憐。

他從床頭櫃摸到手機,看清陳昕發來的視頻後,瞳孔猛地一縮,回憶如潮水一樣漫過來,突然趴在床邊幹嘔起來。

這是腦震蕩的後遺癥,大概要持續幾天。

但是後遺癥會消失,尷尬可能會一直伴隨,尤其是面對許檸,面對他曾經寫過情書的許檸,面對是他死對頭女朋友的許檸……

“淚眼問花花不語,亂紅飛過秋千去……”

“你不會懂的,你這種人是不會懂我的。停杯投箸不能食,拔刀四顧心茫然。”

“你還說你懂!你騙人!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,就像你永遠不會和我一樣背錯這首詩。”

他當時怎麽能,怎麽能在她面前說出這種話,他情願當時沒有被救下來,從天臺一躍而下。

黎嘉譽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羞恥,他抓了抓頭發,一陣眩暈傳來,連忙跑去衛生間吐了好一陣。

“哈……”黎嘉譽吐完後,漱了漱口,撐著洗漱臺前的鏡子低著頭緩解不適。

鏡子裏的少年皮膚白皙,眼尾嫣紅,淺灰色的眼睛裏泛著水光。

現在,光是聽到許檸的名字,他都會激動的嘔吐。

黎嘉譽控制情緒,勸說自己,也沒有關系,一中那麽大,他又和許檸不是一個班,總不會那麽巧,每次都遇到。

只要不遇到,事情就能算作沒發生……個屁啊……

他捏著拳頭,狠狠砸了一下鏡子,滿腔的憤怒和尷尬不知道往哪兒發洩。

“人呢!那個小孽畜哪裏去了!”樓下隱隱傳來怒吼聲,聲音的人年邁,有些中氣不足,一聽就是身體孱弱。

黎嘉譽狠狠皺了下眉,他怎麽回來了?

緊接著又隱隱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:“先生,人應該在臥室。”

“把他給我叫下來!”

黎嘉譽冷下臉,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水漬,起身下樓去,剛剛的眩暈令他還有些惡心,薄唇是蒼白的,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。

“不用找了,我自己下來了。”

黎金沛擡起頭,就看見清瘦的少年站在二樓扶梯的拐角處,臉色和眼神都格外冷漠,他的美麗在黎家金碧輝煌的裝修之下絲毫不顯遜色,宛如一塊雕琢精致的藍寶石,清冷卻有熠熠光輝。

只是無論是這個人,還是他跟自己說話的語氣,都十分令他不滿。

他狠狠敲了敲手中的拐杖:“小畜生!還不下來!沒有教養的東西!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祖父!”

黎金沛看著黎嘉譽的時候,黎嘉譽也在看著這位所謂的祖父。

花白的頭發,精致的一絲不茍的裝扮,眼睛裏閃爍著精光,連臉上的每一道褶子裏都寫著功利算計和刻薄。

他在心裏算了算了,大概有三個月,他都沒有和黎金沛見過面了,黎金沛一直住在療養院,平時不回來,也不用他去盡孝。

“什麽風把您老人家刮回來了?我還當下次見您得葬禮上瞻仰遺容呢,沒想到這麽快。”黎嘉譽雙手揣兜,用一種黎金沛最看不慣的,吊兒郎當的囂張姿勢一步一步下了樓,問也沒問,就坐在黎金沛旁邊的沙發上。

“喝茶嗎?給你泡一杯。”

他話這麽說,身體卻一點沒動。

黎金沛氣得呼吸粗重,捏了捏手中的拐杖:“小畜生,我不回來,還不知道你又在外面闖禍,給我們黎家的臉都丟盡了!”

“我們黎家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!家門不幸!”

“學校告狀都告到我這裏來了,說你開學第一天就違反校紀,考試一個字沒寫,昨天還把校長的花都摘了!”

黎嘉譽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,他略低了一下頭,身體前傾,從桌上給自己倒了杯水,喝過之後,心冷了許多,才說:“本來可以沒有的,可惜的是你們把我找回來了,我只能丟黎家的人了。”

黎金沛的拐杖又在地上狠狠敲了敲:“我倒是希望當初沒把你找回來,你就算死在外面,也比現在好!在外面幾年,別的沒學會,凈學會了一身的下賤習性!上不得臺面的東西!

你不看看你兩個弟弟和你妹妹,哪個像你一樣!沒指望你這個長子能繼承家業,不給家裏丟人你都做不到!真是打死你算了……打死你……”

黎金沛越說越激動,舉起拐杖,朝著黎嘉譽的身體上打去。

黎嘉譽不為所動,就坐在那裏,任由拐杖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,周圍的傭人看他的眼神帶著幾分憐憫。

他扯了扯嘴角,反正黎金沛病著呢,打人也不疼,只是落在膝上的手慢慢緊縮成拳,關節處都用力的發白。

黎金沛打了十幾下,終於累了,氣喘呼呼坐下,看著黎嘉譽的眼神恨不得啖其血肉,不像是祖孫,更像是仇人。

“打累了?”黎嘉譽已經習慣了,他動了動身體,那十幾下仿佛對他一點傷害沒造成一樣,氣得黎金沛臉青一陣白一陣。

“您年紀也大了,要是實在管教不了我,不如就換個人,誰生的誰管,打電話把他們叫回來,好好管教管教我。我那些弟弟妹妹都挺優秀的,不像我,相信就算沒有父母時時刻刻看著,也不會學壞,您說是不是?”

他散漫地仰在沙發背上,真皮沙發的冰涼觸感穿透了薄薄的睡衣,讓他剛剛挨過拐杖的地方有絲絲酥酥麻麻的涼意,又疼又舒服。

黎金沛一向知道他氣人,沒想到多日不見,更加變本加厲了,令他本就不好的心臟隱隱作痛,劇烈咳嗽起來,他指著黎嘉譽怒罵:“你,你!很好!說我不會管教,那你就去醫院慢慢接受管教,直到病好了為止!”

他又看向助理,吩咐:“從這周開始,不管怎麽樣,就是綁,也要把他綁到醫院,每周接受治療。”

黎嘉譽手機又“叮”地響了一聲,他無視黎金沛的話,面無表情點開看了眼。

“老大,許檸因為昨天摘花,也被罰了寫檢討,和你一起,你聽了會不會好受一點?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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